梁優醒來以前，奧娜和安軒文曾在意識裏進行過一次談話。

從某種意義上說，這算是他們第一次徹底坦誠的交談。

漆黑的意識空間裏，看著面前發出幽藍光芒的屏幕，安軒文深吸一口氣：[小七，我之前曾表示過會說出來。但其實，那個時候，我根本不敢確定這一天會是什麽時候……直到今天。]

少年的聲音有些顫抖，但他依然堅持著往下說：[我……像我這樣的人，茍延殘喘地活著，一直都隨波逐流，從沒有過希望，最後只會隨便死在什麽地方。]

[可是，]看向畫面裏安靜沈睡的女孩，安軒文伸出手，輕輕觸上冰涼的屏幕，[她記得我。我只不過是恰好路過，做了所有人都會做的事，可她一直記到了現在，還會擔心我的狀況。這樣的事，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，也不敢去想……]

低頭看向自己粗糙而滿布傷痕的手掌，明明只是個身處意識空間的精神體，安軒文卻感覺眼眶一陣濕熱，聲音也哽咽了起來：[這樣的我，也能成為別人的……光。那是不是……我也有活下來的價值？不是像之前那樣，而是作為一個人，真正地為自己活下去？]

默不作聲地聽他說到這裏，奧娜悠然翻過手裏的書頁，喉間溢出一聲輕笑，響在意識裏的話語聽來卻格外霸氣：[為什麽不？你有手有腳有腦子——雖然不太好用，但並沒有什麽阻擋在你面前。就算有，你還有我呢。]

凝視著屏幕上氣勢淩人的少年，安軒文一下破涕為笑，眼裏終於又燃起了鬥志：[那麽，就拜托你了。我……我想要活下去！真正地作為一個人類，在這世上留下我存在過的痕跡！以及，在我離開後，還依然有人能記得我。我不會再隱瞞和逃避了，有什麽問題就問吧！]

安軒文鼓起了接受審判一般的巨大勇氣，奧娜倒是平靜得很，又翻過一頁書：[很好，那我們來進行下一個話題吧。剛才我對梁優那麽粗暴，是因為我突然聽到了系統的提示，讓我……]

[誒？那個，我的事還沒說呢……你不問嗎？]剛沸騰起來的熱血驟然被掐斷，安軒文頓時恢覆了原形，弱弱地嘟囔著。

奧娜唇角微勾：[那個？我早就猜出來了。]

[你是蘇家的私生子，蘇羽琪是你妹妹，為了她，你和蘇家人——很可能是蘇羽辰——達成了協議，終生做一個不起眼的廢柴。但為了你死去的母親，你不管多痛苦都不會主動求死。因此造就了你如今扭曲而矛盾的心理……對嗎？]輕描淡寫地說著，奧娜又翻過一頁書。

安軒文卻快瘋了，嘴巴張到最大，只恨不能親手抓著她質問：[你怎麽知道的！！！]

[說了是猜的了，在我眼裏，你簡直破綻百出。]奧娜悠然笑著，其中還帶著幾分得意，[首先，你沒錢沒背景，成績又差，卻能上全是權貴的聖紀中學？顯然有一個神秘的資助者。]

[那個是……]

打斷了安軒文的解釋，奧娜邊說著，手上又翻過了一頁：[其次，是你對蘇羽琪的態度。在你沒有其他良好社會關系的前提下，你們的聯系雖然沒有超出正常範圍，卻已經足夠顯眼了。既然你保證不是男女之情，你們的家境差距也導致不會是青梅竹馬，於是只有親情這一個解釋了。]

軟糯甜膩的聲音抑揚頓挫著，說得格外有條理：[聯系安家人總罵你嫌貧愛富，很容易想到是蘇家曾想把你認回去，為此讓你上了聖紀。然而你最後又回到了安家，這麽大的家族不會養不起一個私生子，認了又拋棄反而更會被人說閑話，所以……是鑒定結果出了問題。]

[推理到此結束，以下是我查過資料後的猜測。]敲了敲手下的書頁，奧娜眼眸深沈，[出問題的結果不是你的，是蘇羽琪的。她不是蘇家親生的孩子。於是為了保全她，你和蘇家兄妹合謀造了假，很可能只是調換了你倆的結果。最後，為了讓這件事徹底被人遺忘，你決定放棄自己成為一個廢柴。哪裏還有問題嗎？]

相比已經被震撼過的莫奕涵他們，安軒文是第一次正面領會到奧娜的可怕。

用力咽了咽口水，他總算感覺自己的嗓子不那麽幹澀了：[除了我其實不知道自己的結果之外……完全正確。太可怕了，虧我之前還覺得自己隱瞞得很好。]

奧娜毫不客氣地點了點頭：[多謝誇獎。另外，我稍微有點好奇你無底線庇護蘇羽琪的原因。如果不方便說的話……]

[沒什麽不方便的。]說開之後，安軒文一下灑脫了起來，[她和我的母親都曾是蘇家的仆人，然後出於一些很狗血的戲碼，我母親對她母親有所虧欠，大致是這樣。]

而且似乎有些灑脫過頭——[反正我這麽多年都已經習慣了。總比她突然從高處跌落的好，所以我就……]

微閉了下眼睛，奧娜默默把到了嘴邊的“愚蠢”兩個字收了回來：[……天真！]

[有嗎？呃，反正我現在已經想通了，過去的這些事就……不要糾結了吧？]抓著後腦，安軒文訕笑了兩聲。

奧娜嘆了口氣，不再試圖去和聖母講道理：[蘇家的問題以後再處理，先看我這邊。剛才我已經說了——我聽到了系統的提示，似乎是觸發了一個支線任務。]

[支線任務，就是做了可以賺積分的那種？]安軒文的記憶力還是不錯的。

[對，我的第一個支線任務是保住你的性命，得了十個積分點。至於這次，]說著，奧娜側了側頭，神色有些覆雜，[我不太確定是因為梁優的出現，還是因為我正好在那個時候想通了剛才的推測。]

安軒文的段位實在跟不上她的思路：[這兩個有什麽區別嗎？]

[當然有。如果是前者，說明這個世界是沿著一條固定的線往前發展的，而系統有方法提前得知這條線，也就是能夠預知命運。而如果是後者……]一瞇眼睛，奧娜的神色猛沈了下去，[說明它能夠在我無法察覺的情況下，得知甚至是監控著我的思維。]

安軒文咧了咧嘴：[那也太可怕了吧……]從之前的相處，他大概知曉小七對那個主系統充滿怨氣，並且一直在找方法回家，但現在聽到這麽可怕的推測，他驟然覺得小七其實也挺可憐的，便暗暗下了決心要盡可能地幫她。

奧娜並沒有發覺他的態度變化，只冷哼了一聲：[為了探究這整個系統的運作方式，支線任務我都會盡可能去做。我會盡量降低對你生活的影響，但應該還是需要你的配合。]

[沒問題！]安軒文回答得無比爽快，[反正你已經把我的生活顛覆過一遍了……哈哈，開玩笑。其實我知道你是為我好，實在是之前的變化太突然了。如果能像今天這樣，在行動前先跟我說一下就好了。話說，是什麽任務啊？]

[這個……]

雙重人格，指一個人具有兩個相對獨特並相互分開的人格①。

連完全不會說謊的安軒文也不得不認同，在不涉及系統和魔法的情況下，雙重人格的確是最能合理解釋他倆現狀的說法了。

聽完科普的莫奕涵和梁優當然就更挑不出錯了。

不過，親身體驗過奧娜魔法的梁優卻還有些小小的疑問：“就算你是他的另一個人格，可你剛才對我做的到底是……”

“小小的催眠而已，放心，不會有後遺癥的。”奧娜溫和笑著，一舉一動都堪稱完美。

莫奕涵張大了嘴，心裏軒哥，不，七哥的形象更加高大了：“催眠？你還會那種東西？”

“當然，我是無所不能的。這是安軒文創造我的時候給出的設定。所以，在他有認知的一切領域，我都能做到最好。”神秘地笑著，奧娜若無其事地誘導著他們的思維，“催眠、格鬥、學習，以及其他。”

“我確實聽說過，曾經有多重人格障礙的患者掌握了主人格從沒有學習過的語言……”梁優不愧是優等生，算得上見識廣博，“好吧，我接受這個說法。可就算你是他的人格，難道你就能這樣破壞他的生活了嗎？”

奧娜睨她一眼，下巴微擡：“你把這叫破壞嗎？我開始好奇，安軒文在你們心裏都是什麽樣的形象了。事實上，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，他現在的日子可比以前好多了。”

“可他都只是和——”說到這裏，梁優突兀地側頭瞟了眼莫奕涵，“混在一起。只靠打架和暴力讓別人服從，那樣有什麽意義？”

莫奕涵並不傻，當下一拍桌子：“餵！你說什麽呢！”

“安靜。”擡手按住莫奕涵的肩膀，奧娜邊把隔音的魔法又加固了一遍，“那只是我計劃的第一步而已，只是為了讓安軒文不用每天活在毆打和欺淩中。接下來，我計劃是讓安軒文參加競賽並得獎，這總不會沒有意義了吧？”

“競賽？”

【支線任務：高中階段以宿主名義參與一次國家級競賽並獲一等獎，成功獎勵積分點100，失敗無懲罰。】作者有話要說：

廢柴逆襲之路即將開啟~

標註①引用自百度百科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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